中南大学“第三届文化强国论坛”暨“文化与旅游融合发展的法律保障”理论研讨会

第三单元发言（三）

宋朝丽（河南大学副教授）

    尊敬的周主任、各位领导、各位专家，下午好，首先感谢中南大学法学院提供和大家交流的机会。

《数字时代国有博物馆藏品文创开发中的产权问题》是我博士论文的选题，也是这两年来一直在关注的问题。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中国的国有博物馆和西方博物馆相比，在藏品文创开发中存在一个产权特殊性的问题，这种特殊性表现在，根据我国《文物保护法》和《物权法》的相关规定，文物资源归国家所有，国家委托专门的机构，即国有博物馆对藏品资源进行保管，国家享有藏品所有权，国有博物馆享有藏品保管权。但对利用藏品进行文化创意产品开发并获得收益的权利则没有明确规定，这实际上是一种新型知识产权。这种新型产权应该归谁所有，谁可以使用，产生的收益应该如何分配等，目前在法律上都没有明确规定，也是目前国有博物馆藏品文创开发中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本质在于：国有博物馆的藏品作为全民所有品，文创开发的权利究竟应该是归藏品所在的博物馆，还是应该归全体人民所有，这就涉及到产权经济学中的产权初始界定问题。科斯在1960年《企业的社会性质》一文中，举了著名的牧羊人与农夫的例子：牧羊人和农夫共处一个空间，如果牧羊人的羊群破坏了农夫的耕田，到底应不应该给农夫赔偿？如果法律判定农夫有耕种的权力，那么牧羊人就需要支付羊群给农夫带来的损失；而如果法律判定牧羊人有放牧的权利，则农夫有两种选择，要么放弃在本地区的耕种权，要么和牧羊人谈判支付一定的费用让牧羊人绕道放牧。这里法律的判定就是产权的初始分配。

现在国有博物馆藏品文创开发中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产权的初始界定尚不明确。如果法律判定文创开发的权利归国有博物馆，其他人进行文创产品开发就需要经过国有博物馆的授权并且支付授权金。如果法律判定文创开发的权利归全体人民，那么所有人都可以对藏品进行文创开发并获得收益，不需要经过博物馆的授权同意。

在确定文创开发权存在之后，接下来问题是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开发权进行分配。目前存在两种分配方式，一种是行政分配方式，就是国家直接将文创开发权赋予藏品所在的博物馆，这也是目前我国正在用的做法。另一种是市场分配方式，将藏品资源向全社会开放，所有有意愿进行文创开发的人都可以通过市场竞争的方式对藏品进行文创开发。那么这两种权力分配方式究竟应该怎么选择？选择的依据是什么？可以用产权经济学的两个判断标准：公平和效率进行衡量。从公平的角度来看，国家鼓励文化文物单位进行文创产品开发，政策的初衷是最大限度地发挥藏品的价值，包括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实现传统文化资源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让文物走进日常生活，提升整个民族的文化素质。最大限度地发挥藏品价值的前提条件是让更多人有条件接触到藏品，从事藏品的文化创意产品开发就是一条有效路径。所以鼓励更多有能力有意愿的人参与藏品的文创开发，通过合理的市场竞争来繁荣文创市场，是更符合公平标准的。

从效率的角度看，用行政方式进行文创开发权的分配，现在面临着很多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交易成本高，政府将文创开发权赋予各个博物馆，博物馆又将开发权授予其他开发者，层层授权所产生的权利金就是交易成本，相对于市场分配方式，行政分配的交易成本会比较高。第二个问题是信息不对称问题，由于政府部门掌握的信息有限，决策失误的概率会较市场更大。第三个问题是激励机制不完善，国有博物馆收支两条线的管理制度严重限制了博物馆开发积极性的调动。而利用市场方式对文创开发权进行分配，可以让更多的市场主体参与到竞争过程中，更好地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调动社会力量参与文创开发的积极性。

所以从文物文化价值最大化的角度来看，应该将藏品资源向全社会免费开放，允许所有的市场主体对藏品资源进行文创开发，这也有国际先例。例如，国际上很多博物馆陆续加入CC0协议（知识知识共享协议），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于2017年2月加入CC0协议，将收藏的37.5万张藏品高清图像免费向公众开放，荷兰国家博物馆也将馆藏15万张高清图片向公众开放，公众不仅可以免费下载，而且可以将这些图片用于再创作，甚至进行商业开发。2017年7月，台北故宫也免费公布7万张典藏文物的高清图像供商业使用，希望借此来扶持文化创意产业相关厂商，让更多的文创厂商以台北故宫典藏资源为创意源泉，去进行产品开发，增加台北故宫文创品牌的影响力。

这些经验都是可供借鉴的，但从现实角度来看，目前让国有博物馆将藏品数字化版权全部向全社会免费还不完全具备条件。过渡期的做法是，可以搭建藏品产权交易平台，通过交易平台来实现藏品的所有方和使用方的市场对接。这也是符合我国政府资源配置方式改革大方向的。2017年1月国务院出台的《关于创新政府资源配置方式的指导意见》中提出，公共资源，主要是非经营性国有资产的配置要引入市场化配置方式，让更多的市场机制参与国有资产配置，创新和改进政府直接配置资源的方式。而国务院在2017年发布的《“十三五”市场监管规划》中提出竞争政策在国家政策体系中处于基础地位，要把是否符合公平竞争原则作为制定产业政策的重要审核标准。因此，通过产权交易平台对国有博物馆藏品的文创开发权进行交易，是符合未来发展趋势的。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请各位专家指导。